● 刘乔兰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原野上,草青树碧,桃红柳绿。这时候,在路边、田埂,河畔、草丛,一簇簇嫩绿的马兰头,正悄无声息地静静生长。它把春天的雨水、阳光,化作扑鼻的清香,撩拨着人们味蕾对野味的追逐和向往。
马兰头又称竹节草、马兰菊、紫菊、红梗菜等。明代的李时珍在其《本草纲目》中云:“马兰,湖泽卑湿处甚多,二月生苗,赤茎白根,长叶有刻齿状,似泽兰。”马兰头,青翠欲滴的叶片中透着生命的鲜亮;闻之有股春天大地散发的自然香气。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吃马兰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它给我的味蕾,带来一股全新的味觉:清新、嫩脆、鲜香。马兰头,因此成了春天我最爱采撷食用的野菜。
“最爱江南好,春来绿一丛。”春暖花开时,家住苏中溱潼小镇的我,常和几个穿着花褂,扎着辫子,手挎竹篮的小姑娘一起,唱着儿歌跳跳蹦蹦到镇外的田野、沟渠、荒坡处采摘马兰头。马兰头属菊科类多年生草本植物,它从根部分蘖出茎,茎再向土里生根,在周围土壤延伸铺展。茎蔓上长出的绿叶,互相簇拥、层层叠叠,翡翠般葡蔔在地。微风细雨,马兰头“嗖嗖”长出一篷篷细嫩的红梗绿叶,有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找到马兰头生长地,都是密密匝匝的青叶嫩茎,好不欢喜。我用小手抓住一绺,用小刀贴着根部轻轻割下;也可用剪刀剪,或用手一根根掐。刚采下的马兰头,叶片油亮,茎处润泽,很是水灵鲜活,一会儿工夫就能采满一小篮。“离离幽草自成丛,过眼儿童采撷空。不知马兰入晨俎,何似燕麦摇春风。”这是诗人陆游生动描写儿童采摘马兰头去做早饭的情景,正是对我们当年的生动描绘。
采回家的马兰头,母亲会将它择好洗净,用沸水焯一下,抓放在手心用力沥干水分,切成细粒,盛放在一只大蓝白瓷盘里,撒上切好的碎茶干,沥些自家酿制的酱油、加上糖、醋、麻油,搅拌均匀,一盘绿莹莹、香喷喷的凉拌马兰头,便成了餐桌上最诱人的美味佳肴。“人间有味是清欢”,一家人围桌而坐,一起分享,马兰头被一筷筷送入口中,一股股春野清香,瞬间在口唇之间弥漫游走,一顿简单粗糙的饭食,因马兰头的香味,变得活色生鲜、有滋有味,清贫的日子也漾起春光。母亲时常会变换花样,清炒马兰头或打个鸡蛋一起炒,或加豆腐烧汤。
马兰头,生不娇贵,普通而朴实,无需浇水、施肥,治虫,是天然的无公害野蔬;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耐旱耐湿,耐热耐寒;只要有土壤、阳光,就能从几粒种子或一小块根茎,迅速长成一簇簇生机盎然的春绿。夏天,烈日炙烤,它们的叶呈墨绿色,长出瘦高暗红的茎;秋日里,马兰头会绽放出雏菊样粉紫色黄蕊的花,在风中摇曳;寒冷的冬季,它们把根深深埋入泥土,裸露着的茎叶,任凭朔风肆虐,冰冻雪埋;来年春天,枯枝上又会冒出新芽,长出嫩绿的叶片。马兰头,在流年似水的四季更迭里,生生不息,倔强地成长!常让我想起广袤土地上,世世代代勤劳耕作的人们,他们默默默无闻,饱经风霜;热爱土地,离不开故乡。
多年后,居住城市,远离小镇乡野。每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时,就会忆起春野芳菲,结伴采摘马兰头的童趣;想起簇簇鲜嫩的马兰头,留在记忆深处散不去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