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亦善
周日,久违的春雨时大时小,差不多下了一天。因为太久没有下雨的缘故吧,竟然觉得下雨天原来是这么可爱的。
傍晚,雨停了,被雨水洗净铅华的城市清净了许多,空气也特别清新。没有太阳,空气很好,我和丘先生选择散步去后沟仔市场买菜。我特喜欢两人一起漫步的感觉,什么也不说,有聊也是家庭的大小琐事和孩子,什么卿卿我我,罗曼蒂克那是肯定没有的。但是一到过马路,丘先生就会立刻把我搂在他身旁,这个情景总会让我记起高中时期的丘同学,那时一起去蓝天广场时,他也是默默地把身体挡在车来的那个方向,让我安全过马路。
幸好,他的这个习惯一直在。
在市场买好今晚的菜,丘先生要求到市场外逛逛,买点小吃。丘先生向来贪吃,这点看他的体型就知道我没冤枉他。逛了大半圈,终于,他在一家薄饼店停下了脚步,他说这家的甜薄饼应该不错,有咸鸭蛋,周围还排着几个顾客在等,我惊叹丘先生那双发现美食的火眼金睛,眼神一扫就看到别家薄饼摊没有的咸鸭蛋,我可是扫视好几回才看到摊主手旁那个小塑料盒里装着的几块鸭蛋仁。他飞快地挤上人行道排队去了,我在路边等。
“阿妹,买菜吗?自己种的。”不高不低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转过头去,一位60岁上下的大叔,(父亲在世的话,年纪比他大,应该叫他大叔。)站在我身后,他高高瘦瘦,清癯的脸庞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没有一点脂肪,眼睛深而有神,嘴角挂着微笑,已褪去色泽的灰色西裤和土黄色衬衫架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样本分憨厚的老人家,我就会想起我的父亲。妈妈常常跟我说,我们是农民,小时候,家里穷,父亲一大早就会挑着青菜上集市去卖,卖不掉的时候,又把青菜挑回家,特累。我可能还没出生,又或许太小,自然没有看过这样的父亲,但是妈妈描述的形象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每当看到类似这样的长辈,我就会跟父亲对上号,感触特深。
我低头一看,原来他的小菜摊就在我背后,十几棵白菜,一小堆空心菜和一束春菜,还有一些香菜,菜摊就在薄饼摊的下面,太不起眼了,我可真没注意到。大叔的旁边蹲着他的老伴,她在低头捡着一些有点烂的春菜,把一些好的摘起来放进塑料袋里,我猜测这应该是拿回家自己吃的。
我举起来手中的菜,抱歉地跟大叔说:“我已经买了。”大叔微笑地点点头,我也移步到旁边去,不能挡住他做生意。
在等丘先生的那十几分钟,我静静地看着大叔和他的老伴,老伴一直低头挑菜,嘴里好像在呢喃着什么,不叫人买菜也不抬头。大叔又问了两个行人,都没有买,表情始终是微笑。他一会站上人行道,一会蹲下来摆弄他的菜,平静得很,但是从他的眼神里,能感觉出他期望行人停下脚步,来看看他的青菜。
我在一旁踌躇着要不要跟他买,今晚的菜已经买了,周末我们才在家做饭,明天开始又要过去家婆那边吃,买了吃不了,但是不买,我心里又很不安。
丘先生走过来了,我上去轻轻地叫他回头看看那个大叔,我把内心的矛盾告诉他,他说,“菜漂亮就跟他买吧!”然后掏钱给我,我又犹豫一会,“算了算了,不买了!下个周末看看能不能碰上,再买。”我们就这样走了,心里还是因为没跟大叔交易而不安。
路上,我问丘先生,“我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总会对一些看起来像弱势群体的人充满怜悯之心?总觉得农村人不容易,我总想给他们一点帮助,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呢!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这么多年了,丘先生也知道他的妻子是个神经质的女人,想了许久,才挤出四个字:“谁知道你!”把问题还给我。
晚上写下这事时,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我是农村出生,农村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就是农村人!想要改掉对农民这份特殊的情感,此生恐怕已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