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松璋
老阿婆
迈过门坎时,老阿婆一只手扶住门框,一只手撑住膝盖。
她用朗朗的乡音告诉我们:
当年,红军曾经走过她家门口,曾经喝过她家后院井里的水。红军说,她家井里的水,甜!
老阿婆脸上的甜,埋在深深的皱纹里。
门口,两只母鸡咯咯叫着,刚刚,它们各自生下一枚蛋。
那是老阿婆一天的营养。她把牙齿都笑没了。她说:两只母鸡一天一个蛋,从不食言。
刚下过雨。雨是从山上过来的。山上,有红军当年藏过身的洞。
上山的石板路,又湿又滑。从前是土路,逢雨脚下都是泥泞。他们铺上石板,想让红军走得好一点。
老阿婆说:红军走了,再没回来,把我的腰都等弯了。
好名字
走了几百里山路,今天,我来告慰他们。
尽管,他们是碑石上,仿佛用指甲刻上去的我不认识的名字。
名字都起得好。
好到我不敢念出声音。好到虽死犹生!
或许,是我羞于念出他们。
我在想,假如我在他们那时候,也会舍生取义吗?我在想,假如我在他们那时候,也会把父母给的一腔血,交给信念吗?
当然,我心中是有答案的,但我不能说。
这么想着,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抬头,看见幽暗的屋梁上,两只挂在丝网上的蜘蛛,过着无忧的小日子。
直到离开,我仍不敢念出,那些好听的,散发着芳香的名字!
白字戏
杜青的白字戏唱得好。
画马咀画原野画流失年华的杜青。
闽南语和海陆丰方言,一唱众和,一咏三叹,是戏曲的散文诗。
一个人,唱出了百年前的名角、名鼓师、红脸、白脸、乌脸及文武生鼓头。
唱的是,迁徙而来的远方人,在炽热的红土地上遥望风雪故乡,却回不去故乡了。
他们必须认这陌生之地为故乡!
江河入海。深情入怀。
牌头、牌腹、牌尾处处动人,跌宕有致;拖腔、帮腔,环环相扣,细腻入心。
最后,看坐中人眼中的泪,噼噼啪啪落成手上的掌声。
也落成窗外深夜伤怀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