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哥
不知不觉,那个寒冷的冬天已经离我们而去。一场春雨过后,尽管有点春寒料峭,但是没有人会对春天有所怀疑。因为每个人,不,应该是世间万物,对春天都有一个执念。前一阵子我盼惊蛰,今天再看日历表时,我惊讶地发现惊蛰已经过了,映入眼帘的下一个节日便是植树节。于是,我不禁想起那些年自己栽过的树,恍然发现时光流逝几十载,人生蹉跎已半世。除了惆怅与唏嘘,我还能做什么呢?
小学里好像只有高年级同学才参加植树节,或者,干脆就不植树,因为年龄太小,没力气挖树坑——总之,我记不清了。到了初中,每年的植树节都得参加。如果这天你恰巧有事请假,会被班里同学鄙视,他们往往会认为你是怕出力找的借口。当然,我从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时候我喜欢偷偷看隔壁班的一个女孩——什么时候都想看到,无时无刻都会念着的那种。植树自然是个与她接触的好机会,我哪能错过?每次有能够靠近她的集体活动,我都激动不已;同时又害怕被别的同学发现,被她发现,尤其是与她四目相对时心脏狂跳,羞得无地自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叫人如痴如醉,永生难忘,同时又是那么的奇妙:离她远了十分想念,近了又像隔着一层纱。正如一首歌的歌词所写:“……越远越情浓,越近越朦胧……”
植树时,男生负责挖树坑,女生拿着小树苗,负责往坑里放,还有的负责浇水。那时候,我真希望她能在我挖的树坑里投一株小树苗。我会十分认真地对待它,让它茁壮成长,来见证我们的爱情;不,确切说是我的单相思,我的初恋!然而人生从来就不是琼瑶剧,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我竟然未能如愿。后来我考上了高中,功课日渐繁忙,慢慢就把她淡忘了。然而,忘了并不代表她没有存在过。多少年之后的今天,我的记忆深处总有那么一个她,尽管浮若游丝,但一直存在着,也将一直存在下去!不是吗,有谁会忘了自己的初恋?
大概也是读初中那时候,我家大门口的土崖由于秋雨太多而开始滑坡。我挖了好多洋槐树苗栽在崖下,试图让洋槐长大以后,用它强大的根系稳固那里,阻止滑坡。谁料长起来的树苗被人一砍再砍,只有一株长大了,粗壮如腿,高有三丈。它大概是我栽过的树里唯一成活的,因为其他的活没活我并不知道。这棵槐树先后见证了我家几十年的世事沧桑:我刚满18岁那年冬天,瘫痪多年的父亲去世了。我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去,那种恐惧和悲伤是难以名状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家里皆大欢喜;再后来,我家在“新农村建设”的浪潮中搬走了,永远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那个村子……一年冬天,我从城里回到故乡,去老宅子看了看。原本大老远就能看到的那棵槐树竟然没有了,等我走到土崖边再看,原来它被人拦腰砍了。只留一截一人高的木桩站在那里,瑟缩在寒风里,似乎在向我诉说人世间的温暖与薄凉。
大学毕业时,我们举行了一个植树活动:每个毕业生都要亲手为母校栽一棵树,算是对母校的告别,略表存心的点滴回馈。我们班种的树后来成了母校的“育才林”,那时候我们满怀深情与不舍,在自己种的树下埋了标记:有的写一张纸条,写着“爱你,我的母校,十年后我们再相见!”然后留了名字与日期,装进一个瓶子里,和树根一起埋进土里;有的写“感谢母校多年的栽培,永远爱你的某某人。”然后用塑料袋包个十层八层,同样和树根一起埋下去;有的写“不管以后身处何方,母校永远在我心里!”后面备注了名字和日期,装进瓶子或塑料袋埋下去……我写的是“我要离开了,但愿这棵树能够茁壮成长,在母校的怀抱里站成永久!”我同样留下名字与日期,不同的是我把纸条卷进结实的塑料笔管里,又把笔装进一个塑料瓶里,才埋了下去。
这便是我种过仪式感最浓的一棵树,也是寄予深情的一棵树,同时也是我的青年时代种过的最后一棵树。但愿这棵树活着,并一直活下去,应我所想,如我所愿!
眼下又是一年植树节,我又产生了栽一棵树的念头。一棵树,便是一种期许,一种守候,一种长长久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