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haifeng.wxhftv.com/Img/2023/1/20230116f76cadcff0534832bde2184395e6520d.jpg
● 潘家懿 谢立群 一 海陆丰地处岭南粤东之南海边陲,明嘉靖《海丰县志》云:“恵之诸邑,惟海丰设临山海之交,势最孤悬,
http://haifeng.wxhftv.com/content/2023-01/14/002109.html

等待处理…

海陆丰方言及其研究

——《海陆丰方言与文化探究》代前言

2023年01月14日  浏览量:1037

● 潘家懿 谢立群

海陆丰地处岭南粤东之南海边陲,明嘉靖《海丰县志》云:“恵之诸邑,惟海丰设临山海之交,势最孤悬,其方隅所止,大抵三面距海而北面独阻大山。”又云,“是邑阻山带海,豁峒之幽邃,岛屿之萦回,与他邑特异”。从以上文字可以看出,古代的海丰不仅远离华夏文明中心,而且是一个山川险僻之地。

海陆丰在秦汉时期一直属于南海郡博罗县地,东晋咸和六年(公元331年)析博罗之东置海丰县,属“东官郡”,至今已有1680年的悠久历史。根据明清两朝地方史志的记载,东晋立县时海丰全县只有222户,2616人。如果按当时约6千平方公里的县域估算,每平方公里之内的居住人口还不到半个人。几乎是一个无人之境;然而海陆丰的人口历经千年之后却并没有太大的增加,直到元至元二十三年(公元1286年),全县也仅有3299户,11236人。即平均每平方公里半户,两个人,仍是一个蛮荒之地。这种情况既与海陆丰属于远离中原的“蛮夷之境”有关,也与古代岭南地区阻山带海,交通不便的地理环境有关。所以海陆丰一直到宋元时期还是很少有大批量的中原移民进来——除了逃避战乱的中原百姓和历代奉命“平南”的将士戍卒及其眷属的后代。现在能查到的,最早进入海陆丰的是公平镇先来岭的吴姓移民(客家人),定居时间是唐代僖宗年间(公元895-900年)。因此直到唐宋时期所谓的“海丰人”还是土著为主,汉人居次。土著者,即古代岭南地区百越族的后裔。

根据粤东地区考古的发现,早在五六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中晚期,岭南沿海地区就有人类的活动。他们靠狩猎、采蚝、捕鱼为生,并繁衍后代,形成了史称“百越”的部落、部族社会,包括南越、瓯越、扬越、越疍以及后来的“东瓯”、“西瓯”等原始族群。他们应该就是海陆丰“瓯船疍家”和“輋(畲)族”的先民。海陆丰地区古代有罗輋、万輋、葫芦輋和疍宫、疍家涌、疍家埔等带有“輋”、“疍”的地名正是越人和越疍存在的佐证。

那么,中原汉人又是何时、以何种途径进入海陆丰的呢?

根据海丰史学者的研究考证,海陆丰各姓始祖的祖籍多数在闽赣二省,而其中原祖先又多来自河南与陕甘地区。他们移民海邑的路线有3条:一是从陕西、甘肃、河南先入苏皖,过长江,再沿章、贡二水至福建,最后经潮汕而达海丰;二是从陕、甘、豫数省经江夏到江西,然后跨兴梅山区而达海丰;三是世居长江流域的先民沿湘赣边区先进入粤北,然后顺北江南下至惠阳而达海丰。从这3条路线移民海陆丰的中原汉人包括后来的福佬人和客家人。居于今海陆丰讲福佬的居民最多,我们推断从第一条路线流入海陆丰的移民最多,又集中在明末至清初的300来年间,比进入粤北、潮州、龙川、程乡(梅州)的移民都要来得晚。所以从语言形态看,元明以前海陆丰境内的中原汉语也就没有留下多少可资考证的资料。

海陆丰境内的语言面貌可以用“多元、复杂、异彩纷呈”来形容。不仅闽、客、粤三大汉语方言齐备,还有“占米话”和“军话”两种混合型方言。此外,大方言里还有小方言,如闽语里的“瓯船福佬话”是海陆丰瓯船蛋家渔民所讲的闽南语,客话中的“漳州客”和“平婆客”是明清时期福建漳属4县客家人所讲的客家话,而粤方言中,除了主要存在于沿海港口的“疍家白话”,还有海丰赤石镇的几个粤语村,他们都是抗日战争初期从粤西信宜县移民海丰的,讲的是“信宜白话”。

海陆丰是粤东地区的一个闽客双方言区。讲闽语的人口占了汕尾全市330万户籍人口的75%以上,集中分布在中部平原和南部沿海地带;客家话人口占20%左右,都分布在北部的山地和丘陵地带,体现了“客山闽水”的语言地理学特征。由于不同语言或方言的长期接触会导致相互渗透甚至同化,所以我们不能根据某个地方现在讲什么话就认定这种话是移民前的原乡方言。以海陆丰为例,早期移民来的多数是客家人,明末清初以后大批福佬人才从闽南的漳、泉、厦、莆各地经潮汕进入海陆丰,使客家话失去了强势地位。后来有一些讲客家话的地方由于长期生存在闽语的大环境中,也就逐渐变成闽语点了。如原居海丰北部山区大坪纯客村(今属普宁市)的魏姓,乾隆年间迁入陆丰闽语镇南塘,到了今天,其定居地四池村两千多人都已全部讲了福佬话,村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原本是客家人。

海陆丰使用人口最多的是福佬话,所以在粤东地区,“海陆丰话”指的就是闽南话(福佬话),而不是客家话或白话。一如外省人用“广东话”来指称粤语。但对于海陆丰的福佬话,本土内外却常有混乱的说法。比如有人认为,海陆丰福佬话属于潮汕话中的一支。这是一种误会。因为潮汕话和海陆丰福佬话并不是上下位的父子关系,而是平辈的兄弟关系。它们同属于闽南方言。惟其如此,在语言认同上潮汕人不承认海陆丰话是潮汕话,同样,海陆丰人也不承认自己讲的是潮汕话。

方言的“口音”是不同方言的本体特征和文化特征的兼容,也是人们在听感上最易识别的外部标识。因此,口音也就常常在刑案侦破中被当做一种“痕迹”加以识别。海陆丰人把口音叫“腔”(潮汕人则叫“语”)。它对于划分不同方言片具有重要的价值。以海陆丰闽语为例,可以划分为3种腔,就是1、“海丰腔”,2、“漳州腔”,3、“潮汕腔”。海丰腔以海城话为代表,东起潭西、赤坑,西至梅陇、鲘门,南抵汕尾、田墘;其显著特色是有8个调类,中古平上去入各分阴阳,阳平字念高平55调(南nam55),买东西叫“买零细”;妇女叫“查某人”;漳州腔以东海话为代表,包括大安、金厢、公平、赤石,其特点是:只有7个声调,阳平念高升35调,与海丰腔念22调的阳上字同调(时=是=si35),买东西叫“买前后”,妇女叫“妈人”;潮汕腔只流行于陆丰的“三甲”地区(甲子、甲东、甲西),显著特色是:阴平字读35调,如“花”读hue35,与海丰腔的阳去字“会”同音。又,买东西叫“买物件”,妇女叫“姿娘人”,与潮汕话相同。当然,口音与地域差异也是分不开的。比如同是漳州腔,公平、赤石就不说“前后”和“妈人”。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二者关系密切。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色往往在语言上反映出来,同样,语言在形成和发展演变的过程中也体现了文化的特色。海陆丰方言的多元性和复杂性首先与族群的来源和历史播迁有关。海陆丰的疍家渔民和輋民、福佬人和客家人以及讲军话和占米的特殊族群,在千百年来的历史进程中都作出了艰苦卓绝的奋斗,他们创造了海陆丰的文明史,积累了丰硕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也孕育和缔造了各个时代的人文气象和民俗风情,。这一切都大大丰富了地域方言与文化的内涵。如“初一十五免睇日”、“十二圣杯耕田稳”反映了乡人的崇耕意识及对自然规律的信仰,“人情紧过债”、“人情好,食水甜”则反映了乡人对人际关系的高度重视。又比如,海陆丰是戏曲之乡,正字、白字和西秦3种明清戏曲“定居”数百年仍有强大的生命。这不仅导致了海陆丰方言文读音系统(官话系统)的巩固,而且许多词语也被赋予了戏曲文化内涵,这是粤东其它闽语区少见的。如按海陆丰福佬话,“ 程咬金”应读th??55:11 ka35:22 kim33,但海丰人却按戏曲官话念成了“秦料斤”;又如形容走路慢叫“乌衫旦上棚”(青衣上场),把奸诈的人称为“白面”(戏台上奸臣的脸谱)。这些都是戏曲文化对海陆丰方言的影响。反之亦然。由于官话戏长期生存在闽语区,也导致了戏曲语言的“在地化”,特别是在语音方面表现最为显著。许多原来念官话音的字,现在都已变为福佬话音。如“儿”字,老派演员还念官话韵母撮口韵,新派则都改念为与福佬话相同的[zi]了。

在海陆丰地区,对语言的影响大的文化现象莫过于祭祀文化或曰香烛文化。在海陆丰人尤其是福佬人的观念里,万物皆有神,除了最常见的观音、城隍、关公、地主、灶神、财神、田头公,还有各种其他的神。如天神、地神,山神、海神,祖宗、教宗,以及谷神、树神、船神、门神乃至于床底下的“阿婆神”。对这些神灵都要常年祭拜。除了春节、清明大拜特拜,还有初一、十五准时拜,神诞、祖祭必定拜以及“晨昏一枝香”的恒久拜。因此拜神及购买各式各样的祭品——香烛纸炮、鸡鸭鱼肉就成了海陆丰福佬人(尤其老年妇女)的日常要务和生活程序。祭祀文化导致海陆丰香烛纸炮业的畸形发达,也导致了海陆丰福佬话词汇系统中与祭祀相关的各类实词、成语、惯用语和俗谚等非常发达。单单以“香”为例,按其形状有大香、直香、粗香、幼香、塔香、烫金香;按其来源有老山香、新山香、陆丰香、福建香、澳洲香、暹罗香;按其香味类型有芳香、檀香、玉兰香、茉莉香、微烟环保香;按祈福意头有富贵香、招财香、吉祥如意香、阖家平安香以及观音送子香等等。所以有人惊叹海陆丰人的拜神是“世界无”。这种语言文化现象值得作研究探讨。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进入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阶段,海陆丰的方方面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语言也随着社会的变化产生了相应的变化。最突出的就是方言区人民普通话水平的普遍提高和新词新语的大量吸收。此外,粤方言在海陆丰地区的迅速普及也是明显的功绩。其结果不仅使海陆丰方言由原来的闽客两大体系变成闽、客、粤3大体系,而且作为广东强势方言的粤语有可能在交际功能上超过客家话,成为闽﹥粤﹥客的排列模式。关于海陆丰方言改革开放以来的具体变化情况,可参阅潘家懿、谢立群的相关论著。

关于海陆丰语言的研究,早在明清县志中就已出现。但那时还只是涉及一些名物词语的介绍和分类。钟敬文先生则对海陆丰的疍歌、畲歌进行过研究。不过真正开展研究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事。黄家教、詹伯慧、李新魁都指导过对海陆丰几种方言的田野调查。林伦伦、陈小枫在其粤东闽语研究专著中分析了海陆丰福佬话的特点。中山大学、暨南大学、汕头大学及香港、台湾、日本等高等学校的教师、研究生到汕尾各地调查海陆丰语言。不过把海陆丰方言作为课题或作为专书来研究或写作的主要还是海陆丰籍的学者,如陈建民、潘家懿、杨必胜、李绪本、陈俊儒、凌弘、丘学强、魏伟新、谢立群、罗志海、陈思梅等。其论著包括字典、词典、学术专著、县志(方言章)和单篇的学术论文。其中一部分成果还在国内和国际学术大会宣读,获得各种学术奖项,为家乡增了光。

近十多年来出版的学术著作,计有魏伟新(主编)《海丰俗语谚语歇后语词典》(1994年),罗志海《海丰方言》(1995年),杨必胜、潘家懿、陈建民《广东海丰方言研究》(1996年),罗志海《海丰方言词典》(2000年),林伦伦、潘家懿《广东方言与文化论稿》(2000年),中西裕树《畲语海丰方言基本词汇集》(2003年),丘学强《军话研究》(2005年),中西裕树《畲语基本资料集》(2007年),谢立群(主编)《海丰音字典》(2008年),魏伟新《海丰话方言词典》(2010年)等。《广东海丰方言研究》收集了三位海丰籍教授有关海丰语言研究文章11篇,概括了海丰福佬话的面貌和特点,对海丰福佬话的连读变调、文白异读、动词体貌、形容词生动形式、语气词等方面研究比较深入细致,其中潘家懿《开放以来汕尾市的语言变化》一文备受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有较高评价,陈建民《运用海丰福佬话材料考察海丰的多元文化》是作者提倡的社会交际文化语言学方法论的有力实践。《广东方言与文化论稿》运用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对广东省内三大方言从新的角度进行审视、考察和研究,涉及海陆丰部分有糜文化、茶文化、海陆丰三个古代戏剧、海丰话三十年来的演变、海峡两岸“海陆客”的比较、南塘客家话的历史演变等方面内容。《畲语海丰方言基本词汇集》是第一本有关海丰畲语研究的著作,作者调查比较深入扎实。本书的出版表明国际语言学界对海陆丰语言的关心、重视。

学术活动方面,在外地工作的海丰籍学者比较活跃,如陈建民、潘家懿、杨必胜、丘学强等专家,多次参加国内外各种学术会议,为扩大海陆丰语言资源知名度作了较大努力。本地学者中,谢立群参加第3、4、5、10届双语双方言研讨会(国际),第5届国际粤方言研讨会(1995年),全国汉语方言学会第9届学术年会(1997年),第11届闽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2010年),均提交论文。

学术论文方面,关于海陆丰福佬话的占了大多数。除《广东海丰方言研究》所收录的11篇论文外,潘家懿发表《海丰话与粤东闽语的比较研究》(1993年)、《海丰方言的时间概念词》(1997年)、《瓯船渔民的乳名文化》(1998年)、《鼻塞韵尾的演变及其粤东闽语模式》(1998年)、《海丰福佬话里的“仔”尾》(1999年)、《海陆丰的三种古代戏曲及其音韵研究》(1999年)、《海丰话的四字格》(1999年)、《粤东闽语存在齿唇音声母》(2009年)、《粤东海陆丰戏班道坛隐语考察》(合著,2010年)、《粤东闽南语的分布及方言片的划分》(合著,2010年)等论文;杨必胜有《方言用字问题刍议——兼谈<海丰歌谣>用字》(1995年),陈建民有《海丰话里的“了”“料”“咯”》(1996年)等文。谢立群相关论文有《试谈福佬话和普通话词汇差异》(1992年)、《反切拼读海丰音浅释》(1993年)、《开放以来海丰县城的语言变化与语言心态》(1994年)、《海丰小漠瓯船话记略》(1997年)、《从文化角度看海丰话接受粤语的影响》(1998年)、《五十年来海丰小漠瓯船话的变化》(2000年)、《从熟语看海陆丰戏曲文化》(2000年)、《海陆丰熟语所反映的岁时习俗初探》(2001年)等,以及林伦伦、谢立群《海丰话和汕头话词汇差异说略》(1995年)。此外,其他文章有黄汉忠《广东汕尾方言的语音系统》(1990年)、古汉儒《海丰方言初探》(1992年)、魏伟新《从海丰俗语看海丰人》(1993年)、江影仪《论海丰方言鼻韵尾的变化》(1994年)、陈俊儒《陆丰方言俗字初探》系列文章(见《陆丰文史》)、李绪本《陆丰方言本字考》、陈思梅《广东海丰福佬话述略》(2003年)、余远鉴《海陆丰的生肖俗语》(2008年)、林小明《海丰经商谚语释议》(2008年)、丘学强《甲子方言的程度副词》(2010年)等。

有关海陆丰客家话的论著主要有:潘家懿《广东南塘客家话的历史演变》(1999年)、《海陆丰客家话与台湾海陆客》(2000年)、《万历初进入海陆丰的漳属客家话今貌》(2010年),潘家懿、谢鸿猷、段英《陆河客家话语音概况》(2000年),罗肇锦《台湾的客家话》(1980年),黄雯君《台湾四县、海陆客家话音韵比较》(2009年),刘镇发、刘慧玲《印尼加里曼丹西部的海陆丰客家话》(1996年),杨名龙《新屋水流军话与海陆客话双方言现象研究》(2005年)。

海陆丰境内占米话、军话、畲语的研究近二三十年来才逐渐得到学界的重视。占米话方面,有潘家懿《粤东地区的一种混合型方言——占米话》(1996年),林伦伦、陈思梅《广东海丰占米话之语音、词汇比较研究》(2006年)等文章。军话则有丘学强《平海、坎石潭、青塘军话初探》(1997年)、《青塘军话中的粤语成分》(2000年)、《广东军话语音特点概述》(2001年)等,潘家懿《军话与广东平海军声》(1998年),张为闵《“龙吟塘军话”的语言现象及其考》(2008年)等论文;丘学强《军话研究》一书是在其博士论文《粤、琼军话研究》的基础上完成的,曾获李方桂语言学论著奖(2006—2007年)。海丰畲语研究论文有中西裕树《畲语中的汉字音层次初探》(2005年)、《畲语调类的来源及其相关问题》(2005年)、《现代畲语鼻音韵尾的来历》(2007年)、《从原始畲语到现代畲语的一些音变》(2010年)等。

其他文章有杨必胜、陈建民《中国语闽南闽北祖方言的声调调值》(1984年),潘家懿、谢鸿猷《粤语对南粤诸方言的辐射与渗透》(1994年),谢立群《海陆丰地名和方言分布杂谈》(1998年)、《海陆丰地名文化探析》(2003年),许宇航《海丰地名文化探源》(2006年),谢立群、陈小枫《海丰县鹅埠镇语言习得与语言使用的调查研究》(2011年)等。谢立群《“酒”也可言“食”》(《古汉语研究》1991年1期)结合古文献及闽方言研究材料,纠正前人对《论语》“沽酒市脯不食”酒不可食的误解。

(此书由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发行)

上篇:没有了
下篇:说不尽的俏平儿
分享到

© 2024 海丰报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