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伟钦
一直以来都有个念头,就是找个时间用文字的形式来回忆一下我的爷爷。他老人家那中等身材、稍驼着背,经常赤膊着上身(上衣披挂在肩上)的身影经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平时总是以种种原因自己骗自己,以忙这忙那为托词,实际说白了,就是词穷与懒庸所至。掐指数来,爷爷仙逝都已二十年了,直到今天才执笔来,实为惭愧之至。
爷爷仙逝时那年83岁,算是长寿了。当时,我刚刚结婚不久,尚沉浸于喜庆中,不料传来爷爷快不行的消息。当我们急匆匆地赶回到村里的时候,爷爷已深度昏迷,处于弥留状态,属于灯枯油尽,即将寿终正寝了。随着爷爷的驾鹤西去,我们按照老家的传统方式,把爷爷他老人家安葬于村后面的大度埔上,伴随于他老人家的从此就是丘陵与青松了。
爷爷从小命运坎坷,3岁时丧母,11岁时丧父,在那个年代,失去双亲的孩子便从小由至亲的人来抚养,爷爷从此由他的小叔抚养长大。爷爷的小叔自己也有三个儿子(即现还健在的三位叔公),加上爷爷,便算是四个男孩了。面对曾祖父的临终托孤,曾叔祖父把爷爷视为已出,因此,在三个叔公眼中,爷爷一直都是他们从小在一起揪着头发、玩着泥巴长大的亲大哥(爷爷在四人中年龄最大)。
局限于那个时代及自己的命运多舛,爷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是位纯文盲。他虽没文化,但人品在村里村外那是没得说的,平时勤劳吃苦、乐于助人,为人亲善,有正义感,思想觉悟较高,在村里种田是把好手,犁田耙田等农活那绝对是远近闻名的。可能基于这些考虑,目不识丁的爷爷竟被任命为生产队的队长,还曾前往饶平县参加了一次工作会议。或许这次会议是爷爷生平参加的最正规的一次会议了,就这事,爷爷后来每每谈及时,脸上还洋溢着自豪又腼腆的笑容。是啊,这确实值得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了,试想,其他一般的同龄人,哪曾有过这般经历?
在那个时候,一般达到花甲之上年龄的夫妻俩人都是分床睡的,爷爷跟奶奶亦不例外,于是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睡的。在每晚睡觉前,有一门功课是必须要完成的,那就是要我耍一套拳术名叫“三步突”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从哪学得,好像也不是爷爷教的,他老人家可不会这拳术,反正就是走三步,打三拳的把式,耍完后,他也就似懂非懂点评一翻。比说是哪招力度不够、哪步下盘不稳之类的,然后我们爷孙俩才上床睡觉。其实我纳闷:爷爷自己也不会耍,咋会做如此点评呢?后来才知道,他是看了很多拳术的表演之后了,便记于心,久而久之,自然也就能在家里能点评我的套路了。
由于在农耕上是一把好手,所以爷爷在田园耕作时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尤其是对个别懒散的后辈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次在田间插秧时,二叔由于睡过了头迟到,被爷爷毫不留情地大声地数落了一顿,措辞异常严厉。从此,集体插秧、收割的农活里很少会有人迟到了。爷爷平时乐于助人,每逢村里乡邻、亲戚的农活忙还过来时,他总是会主动前往帮忙。有一次记忆犹新,有一门亲戚在邻县的西南镇白沙堆村,由于农活缺人手,正一筹莫展。当爷爷获知后,二话没说,领着我们一行人,牵着牛,扛着耙,徒步三十多里路,风雨兼程,无怨无悔!
爷爷虽然不识字,但对后辈人的读书是相当重视的,在当时生活过得极端不容易时,爷爷还是想尽千方百计把爸爸与两个叔叔送进了学校读书,使他们都接受了一定程度上的教育。这在当时对村里的同龄人来说,也算是有文化的人群了,这点实属难得。事实证明,这段时间的文化学习,对爸爸仨兄弟日后的影响巨大。爷爷经常对我们来说,没文化是千万不行的,说不认字的人就相当是一个瞎子,寸步难行。他现身说法,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后人们以警示,一定要我们好好上学读书,将来做位对社会有用之人。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一天,那天我跟爷爷去城东台冲姑姑家做客,在回来的当天下午途经镇上的书店,刚好这段时间正在学用《新华字典》查字词,老师要求我们每个学生都要买《新华字典》。我就跟爷爷讲了这事,他听后马上把我领进了书店,并说道:“这书是要买的。”当结帐时,爷爷从那斗头裤内面的夹层袋(应该是奶奶用针线自制的钱袋,在内面主要是防盗)里拿出钱时的动作是那样的果敢与潇洒。平时连花一分钱都得掰扯半天的爷爷,这次给我买书时却是这般的利索!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在书店买的书。在我心目中,这本《新华字典》的价值,又怎能简单地用一书工具书来衡量它的价值?直至今天,虽然它的封面已损,我一直把它珍藏在我的书柜中,视若珍宝。正因为是秉承良家的家风,到了爸爸叔叔们这一辈对子女的教育要求更是一脉相传。值得庆幸的是,时至今天,已为人父、人母的兄弟、姊妹们薪火相传、牢记初心使命,对孩子们的教育也极为重视,每每在后辈们学业生涯中有轻学松懈的念头时,我们都会不约而同的跟他们讲起爷爷当年对后辈的读书要求,力使他们排除杂念,专心学习。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经常在想,假如爷爷还健在的话,看到现在中华大地日新月异、缤纷繁华的幸福盛世,不知会作何感想呢?是否存在着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豪云壮志?
千秋万世,永远怀念——爷爷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