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誉
“怎样让自己的作品富有人文关怀?”某问答网站有一个关于文学创作方面的提问。作家孙犁曾经提出“思想高度决定作品深度”,人文关怀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使”或者“让”作品富有人文关怀,而是先具有了想要表达的冲动,再通过作品去展现出来。将“人文关怀”煞费苦心地符号化就太刻意了。
这跟读者从行文中感受到作者的呼吁一样,像“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人文关怀,是一种弥漫在字句间的气氛,亦可说是种感觉。
孔子有句话: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难道离我们很远吗?当我想要做仁义之事的时候,念头一到,“仁”它就来了。如果主体拥有强烈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创作出来的作品想不带人文关怀都难。
人文关怀之要义:“若”经他人苦。
人际间常用语言进行信息互换,语言传递信息的效率又是那么地低,如声波的速率,也只有1至10比特每秒。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去珍惜表达机会。
马歇尔·卢森堡的《非暴力沟通》说:“语言是窗户,或者是墙。它审判我们,或者让我们自由。”
我想起苦苦雕琢语言的匠人来。匠心往往会将它专注的事物奉为神明,但在此处我想提出的个人观点是语言是工具——交流工具,与其神化载体,何不珍视内容?修辞也好,音调也罢,当语言是一堵墙,再怎么雕琢也是墙,不会变得通透。“文”初作“纹”,意锦上添花。文采需匠心独运,但不是故作高深。其实我觉得,“文采”是为提高表达效率。如何高效突破信息转化中可能存在的障碍?即能够用最理想的方式,去把想传递的信息尽可能准确地表达出来。什么修辞的目的都一样。
“不思善,不思恶。”这六个字出自佛经。意思是,真心并没有善恶之分。慷慨的关爱不需要去思考我的话里有没有善意、恶意。
书面表达是这样,口头表达也是如此。深入的交流,只发生在有交流意愿的人之间,否则只是单方面的情感宣泄,无法沟通。
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可能由于各方面差距,气势立分高下。我们会在开口前一秒,根据身份、关系的定位或针对本次交流的目的,选择一种语气和组织语言的逻辑。
以汉语为例,信息传递比率约为36%,已经是非常高了。但话里每一句的含义,还是可以被理解成多个可以解释的版本。
假定选择的是“补强”逻辑,逻辑起点为善,需要我们投入智力资源去提取要义、收敛共识。
那为什么当我们轻视、瞋视某人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入耳——因为思恶。
我们采取“补弱”的方式,“补弱”意为用自己的智力资源,去弥补对方讲话中的逻辑弱点,侧重于挑他的刺,收集的信息都与无限的“分歧”有关。故意降低效率,想尽早结束话题。
指责、嘲讽、偏见、明知故问……无懈可击的语言成本虽然很高,但我们发言的机会从来不少,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些方式呢?
有人自诩共情能力弱,线性传播,话语递出去伤的也不是自己,转身就走了。但《爱的起源:从达尔文到现代脑科学》一书中说,人与人建立关系后,他们的大脑便开始相互影响。吸引因子通过语言或其他接触,双方面地获得反馈以修正各自大脑的边缘系统。从某种程度上看,伤人亦自伤。
爱起源于两亿多年前的三叠纪,从大脑没有感情活动的爬行动物进化到哺乳动物开始。以为做一只人形蜥蜴很光荣吗?根据精神病学专家龙勃罗梭的思想,羞耻心和怜悯心的丧失与脑部构造有关,不懂得爱人,很可能是反向的蜕变——返祖现象。情感引领着人一切的活动,冷漠、缺乏共情能力,不仅不是什么崇高的事情,甚至还可能是生理缺陷的表现。也罢,若他压根就感受不到,而苦劝其善良,莫不异于同盲人说色彩?
爱语不思善恶,能不能好好说话,其实是按照心态决定的。多宽容别人口头上的瑕疵,我们的交流环境会温暖很多。最理想的交流环境,离不开双方真诚的态度。当我们希望得到别人充分理解的时候,你看着他,他看着你,从眼神到语气都是平等的,自然会寻找到最好的表达。